《武林生死状》第11章 盟主失踪
“人家不爱你……”
“住口!”
“你上峰头去替他收尸吧!”
上官智忍不住开口发话道:“童晓光,可惜在下没死!”说着,缓缓走了过去。
童晓光面色大变,手按剑柄道:“人没死?”
上官智冷酷的道:“童晓光,别装腔作势,想动手么?你不是在下的对手。”
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,目中尽是怨毒之色,虽然夜色迷蒙,但仍看得十分清楚,半晌才道:“上官智,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地上学狗爬!”说着,又向伍筱芳道:“你是跟我走,还是……”
伍筱芳寒声道:“我为什么要跟你走?”
童晓光恨恨的道:“很好,你别后悔!”说完,弹身疾掠而去。
上官智面对这曾痴爱过他的人,不知该说什么好,一时哑口无言。
伍筱芳粉腮如罩严霜,冷冰冰地开口道:“上官统领,你可是春风得意呀?”
这话听来非常刺耳,上官智尴尬地一笑道:“方才在峰头传示警的是伍姑娘?”
伍筱芳“唔!”了一声道:“示警不错,但不是为了救你!”
上官智觉得再谈下去只有自讨没趣,反正自己也无意要续这段情,随道:“伍姑娘,不管怎样,在下仍要向你说声谢谢,告辞!”
“慢走!”
“姑娘还有话说?”
伍筱芳死死地盯住上官智,好久,好久,才迸出一句话道:“我恨你!”
说完,猛一跺脚,如魅影般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上官智怔在当场,不知是怅惘,是失望,还是悲哀?他又再一次尝受幻灭的滋味,在他出道以来的这一段过程里,有两个女孩子进入他的生命中,似昙花一现,来了,又消失了,像过眼云烟,只剩下心里一片虚幻空茫。
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一个声音把他从迷茫中唤回:“师弟,你怎么在这里,我们都以为你……”
上官智抬头道:“哦!是师兄!”
“你没事吗?”
“没事,几位前辈呢?”
“他们先出山,师弟要回去见恩师吗?”
“目前还不能先返武盟,禀陈‘索血令’被毁经过。”
褚剑鸣窒了一窒,道:“我们走吧?”
上官智茫然点了点头,道:“走吧!”
夜色凄迷,乱山丛杂,上官智心里一片空茫,似乎一切恩怨情仇,都离他远去了,远得不留一点影子,他想:“武士本来是该寂寞的,什么名头,什么身手,到头来还不是一个‘空’字,‘索血令’气焰不可一世,自兹会慢慢被人淡忘,此事本无凭,到最后风吹云散,留下的是什么?”
□ □ □
风和日丽,好景无边,由洛阳通往垣曲的官道上,数近二十的骁骑,绝尘而驰,这些,正是蜚声武林的“武盟”铁卫士,人强马壮,雄风勃勃。
在这一队骁骑去远了,另有一骑按辔徐行,马上是一个雄姿英发,美若子都的劲装武士,他,正是铁卫统领士上官智,他似乎心事重重,不时皱眉蹙额。
渐渐,那队铁骑去远了,只剩下远远一片尘头,最后,连尘头也消失了。
上官智木然望着远方,一任马儿自由自在地缓缓而行,他对眼前的景物,视而不见,完全沉浸在残破的回忆里……
眼前,幻出一对窈窕的倩影。
一个是怀抱琵琶的青衣少女,有如笼烟芍药,另一个是风姿绰约的丽人,有若初放牡丹,两个少女齐指着,异口同声地道:“我恨你!”
“我恨你!”
……
上官智下意识的掩上了耳朵,俊面现出了一抹凄苦之色。
幻象消失了,眼前仍是坦荡的官道,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口里喃喃自语道:“恨吧!让你们去恨吧,江湖中爱与恨本来是难分的……”
蓦在此刻,马前突地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冶艳妇人。
上官智举目一望,不自禁地勒住了马,这妇人好生厮熟,似在那里见过?
冶艳妇人媚荡地一笑道:“上官统领,幸会啊!”
上官智陡地想起来了,这妇人正是孟津城外河上舟中,托命“独钓翁”的妻子,她夫妻以当年参与毁灭“乾坤教”的白道高手名册作要挟,换取“浮尘子”的“天玄宝录”,那宝录又由“倾城花无影”伍筱芳送回,照事而论,对方当是“空灵门”的弟子,当初所为,是受掌门人“偷龙转凤”伍乐天指使的。
心念之中,冷冷的道:“劳驾在此现身,当非偶然,有何指教?”
冶艳妇人媚笑依然地道;“此地谈话不便,换个地方再谈如何?”
上官智心中疑云顿起,这件公案已了,对方又要出什么花样?当下剑眉一挑,道:“在下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好谈的……”
冶艳妇人不等上官智话完,立即接口道:“不但有,而且是件大事!”
“什么样的大事?”
“此地不便讲,请屈驾到蜗居一趟。”
“在下没空,要谈便在此地!”
“此地是官道,人来人往,被人听去了后果相当严重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?不是又谈交易……”
“对了,正是谈交易!”
上官智口角一披,道:“像上次一样的交易?”
冶艳妇人用手抚了抚鬓边散发,“咕叽!”―笑,道:“这件事你上官统领心里很明白的,是么?何必明知故问!”
上官智惑然道:“在下明白什么?”
冶艳妇人眉一挑,道:“我得走了,来与不来,悉听尊便。”说完,转过娇躯,姗姗移步,头也不回地岔上了道旁小径。
上官智越想越觉不解,这妇人来得蹊跷,说的话令人莫测高深,不知又想玩什么花样,也许她是受“偷龙转凤”伍乐天之命而来,也好,去见见老偷儿,把这桩公案作个彻底的了断。
于是,他一勒马头,跟了下去。
那妇人似乎料定上官智必然会跟来,连头都不回,脚下却逐渐加快,最后竟展开了身法疾驰。
上官智只好催马紧随,双方保行大约十丈距离。
地点愈来愈荒僻,约莫也奔行了十来里光景,眼前出现一片疏林,目光透过树林,隐隐可见一幢旧屋,四周有短墙环绕,两扇木板门半开着。
冶艳妇人到了门边,回眸笑了笑,迳自入内去了。
上官智到门外下马,把缰绳绕在门侧的枯树桩上,略一踌躇,昂首而入。
围墙内是个小庭院,杂莳了些花草,三栋瓦屋,形成了一个三合小院,静悄悄地不闻人声,也不见人影。
冶艳妇人站在正屋的厅门边,一抬手,道:“统领光降,蓬荜生辉,里面请!”
上官智冷冷扫了对方一眼,举步入厅,厅里陈设很简陋,像一般乡居人家,但却窗明几净,打扫得纤尘不染。
冶艳妇人笑态依然地道:“请坐!”
上官智也不谦逊,在左道椅上落座,冷沉地开口道:“在下要赶回‘武盟’,时间不多,有什么话我们开门见山地谈谈好了。”
冶艳妇人在对面椅上坐了,脆生生地道:“听说上官统领是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传人?”
上官智冷冷地道:“芳驾说此来是谈一桩交易?”
“不错,是谈交易!”
“那就开始谈吧?”
冶艳妇人搔首弄姿地笑了笑,道:“其实也不必谈,少侠心里明白的,作个明确的交代就成了。”
上官智皱了皱眉,道:“在下一点也不明白!”
“那不是笑话了?”
“在下从不说笑,一句话便是一句话。”
“是要我说出来么?”
“看来只有如此!”
冶艳妇人面色一整,沉声道;“如此,我就要说了,上次的交易,幸而拙夫有先见之明,预留了一着棋,不然,这一桩交易,蚀本可就蚀大了……”
上官智登时心头一震,脱口道: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冶艳妇人乜斜着眼一笑道:“少侠,难怪你能荣膺‘武盟’铁卫士统领,年纪不大,但城府却够深沉,话已说得很清楚了,何必……”
上官智意识到此中大有文章,但却无从忖测,对方提的是上一次以“天玄宝录”交换名单的事,莫非……心念之中,道:“何妨再说清楚些?”
冶艳妇人樱唇一抿,直勾勾地望着上官智道:“上一次的交易,可说是桩公平买卖,想不到少侠会来这一手……”
上官智愕然道:“什么一手?”
冶艳妇人粉腮一沉,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容道:“少侠得手名单之后,却又把秘笈盗了回去,这怎么说?”
上官智惊声道:“什么,在下把‘天玄宝录’盗了回去,这话从何说起?”
冶艳妇人道:“这就要问少侠自己了,这桩交易,除了你我双方,无人知道,而且要从我夫妻手中盗物也只有少侠这等身手的才办得到。”
上官智心中倏有所悟,那“天玄宝录”是“倾城花无影”伍筱芳亲手交还给自己的,只有一个可能,伍筱芳盗笈的事,她父亲根本不知道,这么说来,是自己当初不察,错怪了她了。
对了,当初交易完成之后,她乘船追踪这一对夫妇,她若非启舱露面,自己决不会知道,如果她是共谋,必不会露面,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?可是事后她一直没讲明,才坐实了这一场误会……
一时之间,愧悔交集,觉得很对不起“倾城花无影”伍筱芳,难怪她恨自己这样深,心念及此,耳畔似又响起伍筱芳的声音:
“我恨你,恨你!……”当下抬手道:“且慢,在下先请问一件事!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当初那一桩买卖是谁主使的?”
“主使?没这回事。”
“那就是说,那交易是芳驾夫妇主动发起的?”
“可以这么说!”
上官智心念疾转,当初之所以怀疑是“偷龙转凤”伍乐天父女幕后操纵,是因为伍筱芳在现场露面所致。照这么一说,完全是错怪她父女,伍筱芳以家传绝技,盗回了“天玄宝录”,是大功一件,这误会太大了,当年持有名单的“沧海老人”闵允中,陈尸王屋山,死因不明,看来得着落在这一对夫妻上。
心念之中,俊面一沉,道:“当初那名单从何而来?”
冶艳妇人粉腮微微一变,道:“这不在交易范围之内,我可以不必告诉你,是么?”
上官智冷哼了一声道:“‘沧海老人’闵允中是怎么死的?”
冶艳妇人娇躯一震,道:“什么‘沧海老人’闵允中,不知道!”
上官智心头涌起了杀机,凝视着冶艳妇人道:“只问你名单何来?”
“无可奉告!”
“如果在下定要知道呢?”
“莫非你想杀人?”
“必要时会的!”
冶艳妇人反而变得毫不在意地一笑道:“可是你不敢杀人!”
上官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:“如果说在下不敢杀人,芳驾可就大错特错了!”
冶艳妇人满不在乎地道:“除非你不要名单……”
上官智不由心头剧震,厉声道:“什么?名单,难道上次的名单是假的?”
冶艳妇人好整以暇地道;“少侠稍安毋躁,上次交换的名单千真万确,一点不假,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我早说过,为了以防万一,我夫妻预留了一着棋,格格格格,想不到这着棋派上了用场……”
“留了一着什么棋?”
“我夫妻照录了一份名单副册,论作用嘛……与正本无异。”
上官智霍然站起身来,气得簌簌直抖。眸中抖露,一片厉人杀机,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,这一来,前功尽弃。
冶艳妇人紧接着又道:“奇怪,近日江湖传言,少侠是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传人,这档子事与遗派可说风马牛不相及,少侠何以会插上手的呢?”
上官智知道误会起于“百宝仙婆”赠送自己的那面“鬼牌”,而“鬼牌”是数十年前“东海逆天客”风靡武林的信物,当然,这是不值也不须辩驳的。
冶艳妇人淡淡的又道:“少侠且请坐下,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……”
上官智挫了挫钢牙,道:“希望你把那副本交出来!”
“如果不交呢?”
“死!”这一个死字的尾音拉得很长,令人听来不寒而栗。
冶艳妇人行所无事地“格格!”一笑道:“少侠,名单在拙夫手中,但他人不在这里,说老实话,你永远找不到他,少侠要杀我,可能很容易,但后果便严重了,如果这份名单落入‘乾坤教’的人手中,名单上列名的……将无一能幸免。”
上官智双目赤红,恨不能剑劈了她。
冶艳妇人话锋一顿之后,又接着道:“也许,少侠在考虑劫持我以交换名单副本,可是那也行不通,因为我已患了不治之症,生命对于我已失去意义,我夫妻业已商量好,以我这必死的生命,换取他在武林中扬名……”
上官智气得面色泛了白,切齿道:“你夫妻够狠,为了目的,不择手段,完全无视于人性二字。”
冶艳妇人道:“随你怎么说吧,反正这事已成定局!”
上官智怒极反笑道:“你现在准备怎么办?”
“很简单,仍以‘天玄宝录’交换名单副本。”
“你确定宝录在我手中?”
“在少侠手中最好,如果盗笈的另有其人,那就只好请少侠去寻回了……”
“寻不到呢?”
“百日之后,名单副本便会在‘乾坤教’的人手中!”
上官智气得手脚发麻,杀了这妇人,的确于事无补,而且后果可能更严重,万一名单真的落入“乾坤教”余孽之手,武林中又将是一片血雨腥风,看这妇人从容之态,她所谓得了绝症的话可以不假,心念一转之后,寒声道:“你虽自称得了必死的绝症,可是现在你仍然活着,如果……”
冶艳妇人立即接上口道:“不必说下去,我明白你想让我受些活罪,逼我说出实情,对么?不要打这主意,拙夫远在百里之外,他不会来救我,而我早已准备了自了之道……”
上官智狂声道;“什么自了之道?”
冶艳妇人摊开了掌心,道:“这是一种剧毒,早已涂在掌心之上,只要用舌头一舔,你的打算便落了空。”
上官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,这妇人的心机,可说天下少有,竟能着着顾到,真本“天玄宝录”,业已交还了“浮尘子”,总不成再要来交换,但对方算尽算绝,实在没有旁的路走,看来只有依从对方,待到把名单副本弄到手之后,再除却……
心念之中,沉声道:“如果在下寻到了那册宝录,怎知你夫妇有没有第三个副本?”
冶艳妇人媚笑了一声道:“不会有那样的事,如果再耍花枪,少侠一方必然不会放过我夫妇,而我夫妇也将永不能在江湖现身,是么?”
上官智恨极欲狂,但却拿她没办法,她说的不无道理,如果她夫妻真敢这么做,无论上天入地,也得把这一对狐狸给找出来,当下吐了一口闷气,道:“好,在下答应照办,不过,有个问题在下想予以澄清……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为什么要指名以‘浮尘子’的‘天玄宝录’交换?”
“因为他非答应不可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他的身份特殊,如果暴露了实情的话,‘乾坤教’的人可能要生啖其肉。”
上官智不由心头剧震,这件秘辛,怎会被对方探悉的?“浮尘子”当年是“乾坤教”的掌令,为了“乾坤教”的作为人神共愤,武林濒临末日,而不惜叛教与白道高手联合,一举而毁了该教,挽回了武林浩劫,照当初的计划,他将永远隐遁,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位为首的前辈知道,她夫妻从何得知的,这未免太可怕了?
心念之间,悚惶地道:“这秘辛是如何探悉的?”
冶艳妇人得意地道;“我夫妻所知的,可能超出你的想象,不过,我夫妻会水远守秘,至于为什么,尽可不必追究,我也不会告诉你的。”
上官智暗地一咬牙,道:“在下再问一句,尊夫是什么名号?”
冶艳妇人“格格!”一笑道:“少侠这一问是多余,你明知我不会说出来的。”
上官智气得七窍生烟,但他按捺住了,目前杀了她也没用,对方可说狡诈如狐,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,虽然上强疑点甚多,对方不肯吐实,也属意料中,当下极有风度地一拱手道:“百日之内再见了,在下告辞!”
冶艳妇人起身道:“盘餮市远,无物款客,还请少侠见谅,下次见面时,当尽地主之谊。”
上官智内心有种啼笑皆非之感,淡淡地一笑道:“好说,好说!”说完,扬长出厅,向外行去。
冶艳妇人送到了大门边,嗲声荡气地道:“少侠前途珍重,恕不远送了!”
上官智气她不过,口里“嗯!”了一声,回头道:“芳驾倒是礼数周到,在下十分心感,但愿在下重临贵府时,芳驾的绝症尚未发作,好使在下有机会还礼!”
冶艳妇人“格格!”一笑道:“当然,当然,凭少侠这句话,即使阎老五拘提令到,也要请他改期。”舌剑唇枪,犀利无比。
上官智解了缰绳,上马登程而去,心里在想:“事到如今,连对方的来路都摸不透,却被捉弄于股掌之上,这笔帐迟早要本利收回,百日之期不短,还是先回‘武盟’缴命,然后再出山办这件事。”
岔回官道之后,催马疾驰,朝垣曲进发。
一路之上,愈想愈觉气愤难消,对方会抄下了名单副本,实在是意料不到的事,他也想了“倾城花无形”伍筱芳,将来碰面时,这误会如何解释呢?
入晚,到了垣曲,投店住下,略下打听,手下铁卫士业已超前半日了,他觉得没有追上的必要,遂安心地住下。
时正三更,万籁俱寂,上官智被一缕异声,自睡梦中惊醒,睁眼隔着纱帐望去,只见房门已启,一条人影,正朝床前悄悄移近。
上官智不由暗吃一惊,但艺高人胆大,他仍装着酣眠不动,双掌却已暗中蓄劲。
那神秘人影在距床三步之间停住了。
由于灯火已灭,房中漆黑一片,又加上一层纱帐,所以看不真切,但凭他暗夜视物的神眸,隐约可以看出来的是个蒙面人,对方意在何为呢?
神秘人影缓缓扬起了手掌……
上官智劲力蓄足,准备予以猝不及防的反击。
可煞作怪,那神秘人扬起的手,倏地又放落下来,转身悄然离去。
上官智大感困惑,来的是什么人?目的何在?为什么突然收手?当下也不声张,立即翻身下床,着鞋理衣,抓起长剑,追出房门,掠上屋面,放眼四下一张,星光之下,只见一条淡淡的人影,越屋而驰,速度不快,但已在数十丈外。
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下去。
追了一程,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二十丈左右。
前面的人影,似乎没发觉被人盯踪,仍是不疾不徐地驰掠,上官智为了要查个究意,也不惊动对方,保持这距离蹑下去。
不久,出了城,地点愈来愈荒僻,双方均已落地追逐。
约莫也奔行了七八里,上官智心中已感不耐,正拟追前上去,查个明白,眼前突地出现一所大殿,那人影倏地越墙而入,上官智身形一紧,跟着掠入殿中。
这殿年久失修,相当破落。
穿过枯枝败叶堆的院地,来到大殿之前,只见那神秘人影站在殿门外的廊柱边,殿里发话道:“客人业已主县!”说完,顺殿廊一晃而没。
上官智心内不由嘀咕起来,原来这神秘人是故意引自己来此殿的,先还以为对方不曾发觉被盯踪呢!
殿内无灯无火,漆黑一片。
上官智站立在廊沿阶下,一时之间,不知如何是好。
一个苍劲震耳的声音,自殿中传出:“是上官统领么,何妨移近些?”
上官智心弦为之一颤,听声音殿中人功力相当惊人,对方一口道出自己来路,而自己对于对方是一无所知,当然他不能示怯,这谜底必须揭穿,于是,缓步上阶,直趋殿门,目光朝内一扫,却不见任何人影,不禁微感愣愕。
苍劲的声音又起:“论辈份,老夫只能直呼你的名字,上官智,令师无恙否?”
上官智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,自己的师门,江湖中无人知晓,如果对方是与师门有来往的长辈,自己该听得出来,因为师父实际上等于是隐居,除了少数几位师执之辈,根本不见外人,而对方的口气,是以长辈自居。
而更令他骇震不已的是闻声不见人,相际咫尺,却听不出声音发自什么方位。
但,他又不能不应,只好问道:“前辈是那位高人?”
说完,他凝神注意倾听声音所发的方位。
“老夫‘梦里仙翁’,难道你没听令师提过?”
上官智不由头皮发了炸,声音似东又西,根本辨不出方位,而师执这辈中,根本没听说过“梦里仙翁”这名号。
当下期期的道:“这个……恕晚辈耳窄……”
“什么,你师父没向你提起过?”
“没有!”
“真的没有,还是假的没有?”
“晚辈从不诳语!”
“嗯!这也难怪,老夫与令师过从时,你尚未入门,你说,他近况如何?”
上官智含糊以应道:“很好,托福!”
“梦里仙翁”沉默了片刻,又道:“这些年来,他都很平安?”
“是的!”
“仍住在老地方?”
“唔!是的!”
“你巴巴从东海来到中原,是为了求名么?”
上官智一听“东海”二字,顿然明白了,原来这称作“梦里仙翁”的,是把自己当作了“东海逆天客”的传人,难怪这名号前未之闻,这样也好,任由它以讹吧,反而对自己隐秘师门有助益,当下随口道:“前辈说笑了,晚辈只是想增长些见闻,历练历练!”
“嗯!有志气,英雄出少年,你能做‘武盟’铁卫士统领,很不错了!”
“前辈谬赞了!”
“上官智,你师父真的健在?”
上官智一时答不上话来,他对“东海逆天客”仅是闻名,“鬼牌”是“百宝仙婆”所赠的,当时她也未曾交代“鬼牌”的来历,是从“索血令”口里揭穿的,情急智生,反问道:“前辈似乎怀疑晚辈的话,为什么?”
“梦里仙翁”语音力带沉吟地道:“不是怀疑,老夫与令师已二十余年不见面,听江湖传言,他业已遭了意外,但老夫认为以你师父的一身出神入化功力,谁敢太岁头上动土,谁又能伤得了他的一毫一发,故人情重,所以才想追问个清楚。”
上官智心念疾转:“这件事只要问‘百宝仙婆’,真相便可以大白,只是这神秘老人夤夜遣手下引自己来此,也许还有别故。”
心念之中,故作惊讶地道:“前辈这消息是听谁说的?”
“道听途说,既没这回事罢了!”
“前辈相召,还有别的指教么?”
“你是老夫至友的传人,当然该见上一面,最主要的是问问令师近况……”
“哦!是的!”
“你当已得了令师的全都真传?”
上官智大感为难,这句话便不好答覆了,对主既与“东海逆天客”是至交,对他的武功路数,必然知之甚稔这是一点也不能假的,如果对方再提出些问题,答不上来的话,便非露马脚不可,还是及早抽身为上,当下漫应道:“晚辈樗栎之材,没什么成就!”
“梦里仙翁”哈哈一笑道:“难得你这般年纪,便懂得虚怀之道,不过,老夫自信法眼无讹,你的成就在年青一辈中,已是佼佼者……”话锋至此顿住。
上官智一直都在留意对方隐身之处,但仍然听不出来,那声音像是来自空处,大殿中除了正面的佛龛与供桌之外,便是两侧的十八罗汉塑像,除此空无一物,人隐身何处呢!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!
“前辈如果没有别的指示,晚辈想告辞了……”
“且慢,老夫思友情殷,我们再聊聊。”
“晚辈……尚有……”
“这碍不了事,你左右不过是回中条山‘武盟’总舵而已,如果不是老夫要你来,你一样要到天亮才会启程,是么?”
上官智不由语塞,想不到这神秘老人对自己的动向竟了若指掌,他不由发急起来,这样下去,非露出破绽不可。
“梦里仙翁”的声音又道:“老夫要看看老友传人艺业的成就,你不会拒绝吧?”
上官智不同大急,期期地道:“不足以当前辈法眼……”
“梦里仙翁”大声道:“来人!”
上官智只觉眼前一花,一个灰衣蒙面人业已幽灵般的站在侧方两丈处的殿廊上,这种身法,的确令人吃惊,上官智心想:“这蒙面人定是把自己从旅馆引到此地的那人。”
“梦里仙翁”一声宏笑道:“试他一剑,用全力!”
灰衣蒙面人片言不发,缓缓拔出长剑,作出起手之势。
上官智势成骑虎,心里有些哭笑不得,这实在是没来由,全是那面“鬼牌”惹上的麻烦,事逼此处,只好应对方一招了,但自己的剑路根本不是“东海逆天客”的路子,一出手便要露白,于是,他想到了“遗世孤叟”所传的那招“乾坤一掷”,说不得只好拿出来应付了。
于是,也拔出剑来亮开了架势。
殿中,“梦里仙翁”的声音道:“徒儿,你遇上了劲敌。”接着又道:“上官智,你这起手式有点怪,似乎不像‘东海逆天客’的路子?”
上官智微微一震,心意一转,从容地道:“穷变达通,精益求精,此乃武学之道,墨守成规,不进即退,晚辈妄言,前辈以为然否!”
“哈哈哈哈,说得好,名师出高徒,这话不错,动手吧!”
双方对峙了片刻,灰衣蒙面人一声沉哼,手中剑斜斜划出。
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没有,这一击虚实莫测,奥妙厉辣兼而有这。
上官智可不敢怠慢,立施“乾坤一掷”绝招,以攻应攻,但他只用了七分功力,既属考较性质,便无须搏命,而且他也不愿尽泄底蕴。
“锵锵锵……”
一阵连珠密响,两支剑在刹那之间交击了近十下之多,上官智兀立如山,寸步未移,灰衣蒙面人却身形连晃,退了半步。
“梦里仙翁”打了个哈哈道:“徒儿,你差了半筹!”
上官智收剑道:“兄台,承让了,在下猜兄台未用十分功夫?”
灰衣蒙面人冷冷地道:“你也未用全力!”
“梦里仙翁”的声音道:“得了,都是一家人,别争长竟短,以后你俩在中原道上要多多亲近,凡事互相协力!”话锋一顿之后,又道:“他叫何天宇,上官贤契,以后你俩兄弟互称好了,他的年岁要比你长些!”
上官智当然不愿意与对方打交道,但礼貌上不得不应道:“何兄,以后请多指教!”
灰衣蒙面人干笑了一声道:“上官老弟忒谦了,小兄痴长托大,论身手是老弟通达,该向你请益才对!”
上官智随口应道:“言重了,艺业各有专精,方才的一招怎能作准。”
灰衣蒙面人何天宇握剑一拱,默然遇了下去。
上官智直觉地感到对方的动作有点怪,做师父的闻声不见人,做徒弟的以巾覆面,既把自己当作了师门通好,为什么还故作神秘呢?
一股好奇之念,再也憋不住,脱口道:“前辈肯示晚辈以真面目么?”
“梦里仙翁”道:“这是老夫生平禁忌,从不示人以真面目。”
上官智有此示愤,淡淡地道:“这么说,家师也不例外么?”
“哦!不,令师是极少数例外者之一。”
“那晚辈是无缘皋识的了?”
“那也不尽然,机缘到时,老夫自会示真面目,现在你可以走了,容后再见。”
上官智嘘了一口气,归剑入鞘,深深一揖道:“如此晚辈告辞!”
说完,转身向外走去,方只走到院地中央,一条人影,迎面而来,赫然是一个青衣蒙面儒士打扮的人,不由下意识地停了脚步,仔细一端详,惊喜地脱口道:“前辈别来无恙?”
来的,正是一代异人“不老书生”,这位武林奇人到底年纪多大,功力多高,真面目是什么,迄今无人知道,出现在人前的,一直是这副装扮。
“不老书生”似乎极感意外地道:“娃娃,你怎会来这寺中?”
上官智不由自主地回头朝殿门望了一眼,道:“晚辈是被人召来的!”
“谁?”
“‘梦里仙翁’!”
“什么,你说‘梦里仙翁’?”
“是的!”
“人在何处?”
“殿里!”
“不老书生”弹起身形,闪电般朝大殿掠去,上官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也跟着奔向殿廊,殿内传出“不老书生”的声音道:“殿内没人?”
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,跟着踏入殿中,口里道:“刚刚还在殿内发话呢?”
“不老书生”一跺脚,厉声道:“大事不妙!”最后一字余音未落,人已朝佛龛后转去。
上官智心里大是忐忑,也跟着转向佛龛之后,佛龛反面塑着护法韦陀像,正对中门,中门外又是一个院落,尽头是后殿,左右厢房看是僧舍,“不老书生”业已进入右首厢房。
“呀!”
这一声惊呼,使上官智心头一颤,以“不老书生”的争沉老练,竟在出声惊呼,显然事不寻常,当下匆匆奔了过去,目光扫处,不由头皮发了炸,只见厢房门外,横陈了两具僧人打扮的尸体。
厢房收拾得十分整齐,与外面那破落景象,颇不相称。
上官智呆了一呆,进入厢房,只见“不老书生”窒在上首的暗间里,上官智伸头一望,也情不自禁的“呀!”了一声。
房中,一桌用残的酒,窗户透进的微光,可以清晰地看一男一女,伏在桌了,男的牛山濯濯,赫然是个和尚,一只手搭在女的背上。
一男一女,全都精赤条条,情景不堪入目。
上官智心中在想:“定是这寺里的和尚,不守清规,拥女宴乐,结果被‘梦里仙翁’所杀,这倒是罪有应得。”
“不老书生”转过面来,以极不自然的腔调道:“娃娃,你方才说的什么‘梦里仙翁’?”
上官智一怔神道:“是对方自报的名号……”
“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,从没听说有这一号人物,对方生做什么样子?”
“不知道!”
“什么,你不知道?”
“晚辈在旅邸放一个神秘的蒙面人引来此间……”接着,上官智把经过的详情,说了一遍,从入寺到比剑为出。
“不老书生”沉吟着道:“怪事,依你这么说,对方年事已高,而他的手下功力竟与你相捋,他本人自不用提了,老夫走南闯北,足迹遍及大漠南荒,外海内湖,就从未听说过‘梦里仙翁’这名号,呖!……我们再搜上一搜,也许对方尚未远离,你搜内,老夫搜外。”
于是,一老一少,分头搜索。
上官智搜遍了寺内每一个角落,就是不见人影,不久,“不老书生”回转,看样子不用提是一无所获。
两人又进入厢房里,“不老书生”朝椅上一坐,示意上官智坐在窗边。
坐定之后,上官智忍不住道:“对方引晚辈来此,是因为错把晚辈当作了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传人,这件事如果问‘百宝仙婆’她老人家,定然知晓……” ,
“不老书生”颔首道:“说得有理,那老虔婆是东海来的!”
“晚辈想请教前辈一个问题……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‘百宝仙婆’老前辈与‘东海逆天客’是什么关系?”
“不老书生”想了想,道:“这得问她本人,老夫不例置啄!”
上官智一听话音,这当中可能有什么隐情,“不老书生”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君子人物,所以才有不例置啄之语,但仍忍不住道:“晚辈被人误会为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传人,肇因于她所赠的那面‘鬼牌’,而‘鬼牌’是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信物,如果双方没有特殊渊源,‘鬼牌’不会在她手中,她也不会随便赠与别人?”
“不老书生”淡漠地道:“当然,这是当然之理!”
看样子,他是不愿再谈这问题,上官智只得罢了,换过话题道:“房中被杀的僧人,定是佛门败类……”
“不老书生”大声道:“胡说!”
上官智不由一怔,诧然不解地望着“不老书生”。
“不老书生”沉声道:“他与老夫是数十年性命之交,他的为人老夫绝对信得过,岂会做出这等污秽的事,其中必然有原因,再说,他已年逾古稀之外,决不至晚节不修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事实俱在……”
“娃娃,江湖鬼蜮,你还要多学,我们进去看看……”
两人进房中,“不老书生”把那僧人的身躯翻转,抱到云床之上,果然死者眉毛灰白,年纪已在古稀之外,背后一个创口,血液业已凝固。
“不老书生”捡起遗在地上的僧袍,覆在死者身上,僧袍血渍斑然,云床上也染了一滩血,“不老书生”检视了一遍,沉重地道:“僧袍染血,剑孔宛然,证明他是遭害之后,被脱光衣袍,遗尸桌边,伤在背后,说明了下手的人是偷袭,云床上的血渍,据以推测,死者被偷袭时,正值入定,所以才被凶手轻易得手!……”
上官智不由大是折服,这推断人情入理,将头连点道:“前辈分析得极是,不过……这女尸呢?”
“可能是凶手据劫来的良家妇女。”
“死者被杀之后,为什么凶手还要费手脚布置成这样子?”
“希望脱卸责任,因为死者并非等闲人物,必有同道好友追查死因。”
“凶手如果毁去惜袍,弄清云床血渍,岂非更无破绽?”
“问得对,据老夫推断,对方没有料到老夫不速而至,不及湮灭证据了。”
“是的,这是唯一的可能,请问这位大师是……”
“不老书生”黯然道;“他法号‘悟禅’,当年在俗时,是个响当当的人物,因自觉杀孽太重,所以才出了家,想不到会在行将就木之年,惨遭意外,老夫誓要为他报仇……”
上官智好奇之念难戢,追问道:“这位‘悟禅’前辈,俗家时是什么名号?”
“不老书生”双目陡地泛光,凝声道:“差不多与令师齐名,他叫‘铁面奇人’范江,听说过么?”
上官智略显激动地道:“有的,有的,家师盛赞他的武功侠怀,只不知他已遁入空门,据家师说,四十年前黄山剑会,范老前辈为了保全一位同道的声名,当胜不胜,弃剑认输,这等胸怀,在以名为重的武林中,难找第二位。”
“不老书生”感慨地道:“不错,有这回事,老夫也在场,就是因为这一点,老夫才与他订交的,他当时正值豪强之年,竟能勘破了‘名’之一关,为人之所不能为,老夫自问也办不到,他当时败得极为机巧,毫无破绽,恐怕连当事人也无法觉察,老夫因为熟知他的剑路,在最紧要的关头,他保留了一式杀手,令师不愧‘万博’之名,竟然也看出了这一点。”
上官智好奇地道:“哪位被保全的前辈剑手是谁?”
“不老书生”沉吟着道:“令师没告诉你?”
“家师没说出来。”
“娃娃,令师不说出来,是保人名节,老夫能说出来么?”
上官智俊面一热,赧然道:“是晚辈不该有此一问。”
“不老书生”道:“娃娃,不必自责,你该问的,一个成功的武士,必须见闻广博,阅历丰富,若单靠本身经历,穷其毕生,所知也极其有限,所以闻与问极其重要,只是此事关人声名,老夫不便说而已!”
上官智诚恳地道:“晚辈谨受教!”
“不老书生”默然了片刻,道:“娃娃,对方把你当‘东海逆天客’的传人,这很好,你可利用这身份与对方接触,摸清对方的底细……”
上官智颔首道:“这点晚辈一定设法办到!”
“你有事便可以先走了……”
“这里的善后……”
“老夫自会料理,天快亮了,你走吧!”
“如此晚辈告辞!”
说完,深施一礼,辞别了“不老书生”,朝城里疾驰,回到旅店业已天色大明,早行的客人,已开始离店上路,他当然没有时间歇憩了,吩咐小二给牲口上料,自己回房匆匆漱洗,用了些早点,结清店帐,直奔中条山。
一路之上,“梦里仙翁”的事,直在脑海里打转,连阅历极深的“不老书生”,都不知道他的来路,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?这谜底,恐怕除了“百宝仙婆”之外,再没人能揭穿了。
薄暮时分,抵达“武盟”总坛,铁卫士统领的地位不低,甫一抵步,便有手下上前道乏请安,接去了马匹。
这总坛本是二十年前,震颤了整座武林的江湖第一大派,“乾坤教”的总舵所在地,“武盟”成立之后,作为盟址,是以相当气派,屋舍连云,鳞次栉比。
步过广场,首先入目的是那象征武林公义的“七老堂”,惊人的一幕,电映心头。七老之首的“弄笛老人”弘一奇,被“索血令”杀害在“七老堂”中,而今“索血令”已死,杀人的动机与目的,将成千古不解之谜。
横在他心头的一个解不开的结,便是血案当晚,他是第一个闻声赶到现场的,分明见一条人影反奔入堂,而堂内门窗不启,人影却神秘地失了踪,“七老堂”是一座独立的建筑,别无出路,也没有可资隐藏的地方,这可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。
想着,想着,他不由站着出了神。
突地,一个声音道:“上官统领,你回来得正合时!”
上官智赶紧收慑心神,一看来的是掌令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,忙抱拳道:“柳掌令,别来无恙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拱手还礼道:“统领好,且喜武林祸患已除!”
上官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‘索血令’意外坠崖,可惜不能揭露他的真面目,对了,掌令刚才说……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神色一黯,道:“统领一路辛苦,且进去歇着,我们慢慢再谈!”
上官智应了声:“好!”与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并肩向里行去,一路与同侪辈点首招呼,他发觉每一个人的神色都不正常,不由大感狐疑。
到了宿舍,两人坐定之后,上官智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柳掌令,莫非总坛内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嘘了一口气,面色沉重地道;“大事,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。”
“什么大事?”
“盟主失踪了!”
上官智霍地站身来,激声道:“什么,盟主失踪了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点了点头,道:“是的,想不到的事!”
上官智星目大睁,厉声道:“事情经过是怎样的?”
“别太激动,坐下来谈!”
“请讲!”说着,坐回椅上。
“事情是这样的,前天早晨,侍候盟主的李小昌,见盟主一反常例,日上三竿,犹高卧未起,大是疑惑,入内一看,人去房空……”
上官智紧皱着眉头道:“发生了意外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苦苦一笑道:“李小昌发现盟主不在房中,一看被褥完整,根本就未睡过,他一喊嚷,惊动了众人,六老及各堂主纷纷闻声赶至,我也奔去了,结果发现桌上有盟主亲笔所留的字柬……”
“字柬上说些什么?”
“盟主说自己德薄能鲜,不足以当盟主重任,首老之死,使他内疚难安,决心让贤,并说不必找他,要找也找不到……”
“让贤,让谁?”
“盟主特别推荐副盟主接替他的位置……”
上官智用手掌猛一击桌,道:“这真是想不到的变故,副盟主呢?”
“尚未回总坛!”
“他知道这变故么?”
“已经传出飞讯了,这早晚定会赶回来!”
上官智语音沉重地道:“武林盟主是各门派所共推,能让位么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长长一叹道:“盟主留书推荐,当然该尊重他的意见!”
上官智闭了闭眼,道:“六老怎么说?”
“六老集议之后,决定等副盟主回总坛之后,通告各门派,由副盟主暂摄盟主之职,然后全力查访盟主下落……”
“盟主留书让位,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呢?”
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很难说!”
“掌令的看法呢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抑低了声音,忧形于色地道:“上官老弟,不瞒你说,我……想辞职不干了!”
上官智愕然道:“为什么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期期地道:“也许是我心思太多,自从首席长老遇害之后,我就觉得‘武盟’将从此多事,果然,岔事接连发生……”
“掌令因何有此想法?”
“这并非杞人尤天,是有原因的!”
“在下愿闻?”
“首老‘弄笛老人’之死,仅凭伤痕推断是‘索血令’所为,我怀疑“索血令”敢公然无视于‘武盟’之威严,出入无阻,杀人无忌,而且遇害的是七老之首,七老全系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辈,负责执法,公断武林是非,而人却死在‘正义其扬’的匾额之下,这岂非极大的讽刺?……”
上官智一蹙额道:“凶手业已伏诛,这公案应该算了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轻声一叹道:“不错,但像这等凶手,必须经过正式审判,讯明目的动机,对武林同道才算有个交代,如今的结果,算是不明不白,无以复‘武盟’之威信……”
上官智颔首道:“掌令所见极是,在下也有同感,不过……事实上要生擒‘索血令’实在太难。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吁了一口气,道;“当然,上官老弟说的不无道理,但半月之前发生的一件事,使我有一叶知秋之感,我说从此多事,并非空穴来风……”
上官智心中一动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下意识地朝门窗张望了一眼,才低沉地道:“半月之前的一天下午,有两名‘七老堂’当值的弟子来见我,说有极机密的大事要禀报,请我在入夜之后,到外面林中去谈,我依时而往,结果发现两名弟子业已被杀害在林中,我当时十分震惊,立即回总坛传令收尸,并准备彻查此事……”
上官智不由变色道:“结果呢?”
“结果尸首被移走了……”
“呵!两名弟子说有机密察告,结果被害,看来似被灭口?”
“照啊!正是这句话!”
“最后呢?”
“不了了之,查也无从查起,现在又发生了盟主留书出走的事,照我的看法,并非偶发事件,这正应了一句话:‘山雨欲来风满楼’!”
上官智一颗心不由沉重起来,从这些征兆看,的确是要多事了。
就在此刻,手下前来请到膳室用餐,两人的谈话遂告中止。
由于连日奔波,上官智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,朦胧中,忽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从酣睡中惊醒,睁眼睛一看,白影色上了窗,忙披衣下床,出声问道;“是谁?”
“吕宗鹄!”
“哦,吕头目,请进!”说着,拉开了门栓。
那姓吕的头目没有进房,仍站在门边,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。
上官智剑眉一紧,道:“什么事?”
姓吕的头目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施了一礼,激颤地道:“禀统领,发生了大事!”
上官智由于昨夜掌令柳友生的一席话,心头本就打了一个结,闻言之下,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,栗声道:“发生了什么大事?”
“掌令遇害!”
上官智登时呼吸一窒,脱口惊叫道:“什么,掌令遇害?”
“是的!”
“现在么?”
“是今晨发觉,柳掌令被杀害在他的卧室中……”
上官智一颗心直往下沉,匆匆结束了一下衣衫,奔了出去,远远只见很多人诀麇集在掌令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的卧室门口,喧嚷成了一片,上官智直奔过去,排众进入房中,只见六老与几位堂主均已到场,个个面现悲愤之容。
“无双剑客”柳友生的遗体,被平放在床上,口鼻积血,看来是死于内家掌力。
上官智呆望着柳友生的遗体,心里翻搅着他昨夜所说的话……
七老之一的梅可佑回头望了一眼上官智,沉声道:“上官统领,昨夜你没发觉什么动静?”
上官智忙躬身道:“卑座职司总坛铁卫之责,请治以怠忽之罪!”
长老梅可佑一摆手道:“你昨夜刚刚回坛,这不怪你,你看墙上的记号是什么?”
上官智抬头一看,只见粉墙上印了一个血红的八卦图形,不由脱口道:“这是‘乾坤教’的记号!”
长老梅可佑点了点头,“道:“一害方除,一害又兴‘乾坤教’死灰复燃,竟敢公然到‘武盟’杀人留记,看来该教羽翼已成,这行为等于是向整个武林挑战,‘武盟’继‘索血令’之后,又面临一次重大的考验!”这话,不单是对上官智,而是向在场的所有人说的。
另一位长老“七星老人”熊宗尧紧皱着眉头道:“梅老,依本人看来‘索血令’极可能是‘乾坤教’余孽首脑之一,由于‘索血令’之死,该教对本盟采取报复行动。”
长老梅可佑沉重地道:“本令的看法与熊老相同,看来这事得等副盟主回来之后,才能商讨对策。”
“七星老人”熊宗尧激动的道:“凶手进总坛杀人,如入无人之境,柳掌令的功力自非泛泛,竟然连反抗的迹象都没有,似乎不近情理,我怀疑凶手就在总坛之中……”
长老梅可佑道:“熊老的意思是凶手已潜伏在总坛之内,是我们自己之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