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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二次呼吸》第一章 镶金的童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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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生下来……

我一生下来,屁股边就粘满通心粉。我是波佐·迪·博尔戈公爵和沃古埃侯爵两个家族的孩子。

在“恐怖时代”[1],卡尔-安德雷阿·波佐·迪·博尔戈与他的朋友拿破仑脱离了关系。很年轻的时候,他就成为在英国人保护下的科西嘉政府总理。后来他不得不逃亡到俄国,因为他对“科西嘉吃人巨妖”[2]的了解,他为王室们的胜利作出了贡献。通过将他在俄国沙皇那里得到的巨大威信进行高价炒作,卡尔-安德雷阿·波佐·迪·博尔戈发迹了。欧洲所有经过法国大革命清除的公爵、伯爵和其他贵族都重谢过他,只要他为他们出面,保证他们财富和职位的恢复。路易十八后来说到波佐时,甚至称其为“对他来说最值钱的人”。通过一些有远见的联姻,波佐家族将这些钱一代一代传下来,一直到我们这个世纪。在科西嘉的山区,人们现在还会有这样的说法——“富得跟波佐家的人一样”。

我的祖父,约瑟夫·波佐·迪·博尔戈公爵,昵称“乔”,娶了个黄金屋出身的美国女人。她的孙子辈后来都叫她“格莱尼”[3]。祖父乔美滋滋地讲过一九二三年他婚礼时的情形。 “格莱尼”那时二十岁。她和她的母亲正为了寻觅金龟婿在欧洲环游。她们两人来到一位科西嘉贵族的家里,“格莱尼”比他高出了一个头。在诺曼底的当古城堡,就在餐厅那宽大的餐桌上,母亲用美国英语对她女儿说(当然,所有的人都明白她在说什么):“亲爱的,你难道不觉得,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位公爵有个漂亮得多的城堡吗?”不过,“格莱尼”后来仍然选择了这个小个子科西嘉人。

一九三六年左派掌权时,乔·波佐·迪·博尔戈被以“参加蒙面党徒组织”[4]的罪名抓捕入狱,这些党徒是极右翼的阴谋者,准备不惜一切颠覆共和国。其实他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。他在拉桑代监狱的日子里,妻子和难得的几位朋友探视过他。他开玩笑说:“不便之处是,坐牢的时候要是有人来找你,不太好让别人说自己不在……”

自我们家族逃亡到俄国以来,科西嘉的贝尔费蒂尼家族一直看护我们在岛上的财产,祖父的境况令他们很冲动。他们组成一个代表团来到巴黎,全副武装。代表团来到了拉桑代。团里的元老菲利普请公爵给他一张需要除掉的人的名单。但是祖父建议他们回去,不要滋事。从监狱出来后,老菲利普惊讶而失望,他向公爵夫人担心地问道:“公爵,他是累了吗?”

祖父于是中断了所有的政治活动,委身于自己的领地里——巴黎的公馆,诺曼底的城堡,科西嘉的山和威尼斯的达里奥宫。他供养了一群精英人士,这些人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反对派。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去世了。他这些壮志凌云的豪情,我想我从未有过哪怕一次感同身受。它们在我看来属于另一个时代。反而,我想起了在巴黎的一场晚会,钻石的光芒使舞厅璀璨夺目。

我还是个孩子。我的头只能够到这个美丽世界“屁股”的位置。我突然撞见我亲爱的祖父将手放在一个罩着丽服的臀部上,而这个臀部并不属于他的妻子,此刻,我窘迫不安。

至于沃古埃家族的历史,则要追溯到蒙昧时代了。就像波佐祖父对沃古埃外公说的那样(这两位家族长老彼此厌烦):“至少,我们的那些封号年代还足够近,让我们可以证明它们是真的!……”罗贝尔-让·德·沃古埃没有反驳。

沃古埃外公是职业军人,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——他在一战时十七岁,二战时作为政治犯被关押在齐根海因,他的身份用德语来讲属于“N. N.(Nacht und Nebel)”,就是等待秘密处决的死刑犯……这是个勇敢的人,具有发自内心深处的信念。作为骑士忠诚的后代,他将他继承下来的特权看成是为社会服务的义务——中世纪的时候,骑士要保家卫国;二十世纪,要投身经济发展。他的妻子是他那一代中最美的,她是酩悦香槟家族的女继承人之一。在二十年代,他告别了军官职业,成为这家香槟公司的老板,他经营并极大地发展了这家公司,直到他在1973年退休。从一个家族小公司起家,他创建了一个帝国。

他取得如此辉煌的成果,全靠的是他性格和信念上的力量。在他的晚年,他把这些成功因素辑录到一本名为《对老板的警言》的小书里[5]。今天它仍是我的枕边书。

不出所料,罗贝尔-让·德·沃古埃被他的同行们猛烈抨击。人们甚至叫他“红色侯爵”;他则以此回应——“我不是什么侯爵,我是伯爵”。他并没有否认政治上的色彩。他后辈的金融家们毁掉了他的作品。他一直是我的良师益友。我们的儿子后来就取名为罗贝尔-让。

我的父亲夏尔-安德烈是乔·波佐·迪·博尔戈的长子。他决定在职业生活中锻炼自己。可以说他是波佐家族里的第一个工作的人。这是一种与他父亲唱反调的方式。他以在北非石油工地上当工人作为开端,之后发展出一个完美的职业生涯,对此他归功于自己的工作能力、活力和高效。他的职业使他要在多个国家生活,我在幼儿时代就这样陪他四处为家。在他父亲去世后几年,这时他已经成为一个石油集团的老总,他放弃了他的职业生涯,开始打理家族事务。

我亲爱的母亲一年之内有了三个孩子:先是雷尼埃,十一个月后,又有了阿兰和我。在我父亲的职业生活过程中她搬了十五次家,每次都要扔下所有那些笨重的家具,还有她能够交得上的几个朋友。我们的父亲一直在旅行,我们有个保姆保护着我们的母亲,使她能经得起我们的闹腾。从我和阿兰分享一个小童车的年纪起,我就习惯坐在他的身上。他等了好多年,直到比我高出几公分后,他才给了我一顿痛打,而这只能缓解他一部分的挫折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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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,他推着我,我蜷缩在我的轮椅里。

他们都高高地在我上方。我拒绝抬起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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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特立尼达,我们在海滩上嬉戏度日,打扮得和当地人一样,和他们一起游泳一整天。甚至还没开口讲法语,我们就学习用“小英国人的语言”来说话。晚上,我们在卧室里追打。我清晰地记得一个游戏,一边在自己的床上跳,一边朝旁边人的床上撒尿。

后来是北非——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。我们初识了学校的滋味,跟着一位芳龄不详的小姐学习法语,她性格腼腆,一直待字闺中。有一天刮起了大风,我紧紧抱住一根电线杆,只见我那瘦弱的兄弟被刮得腾空而起。小姐向他奔去,试着抓住他,但没有成功。栅栏把他们挡住了。我第一次对这个孪生兄弟产生了某种嫉妒感,因为他引起了女士的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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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我不过徒有一百八十公分,由五十公斤不能自主运动的物质组成,身子还像灌了铅那样沉。报废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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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尼埃跟我们拉开了距离。很快,就形成了“孪生两兄弟对抗野蛮大肥佬”的格局。我们的大哥意识到他作为继承人的职责,他毫不犹豫地利用他硕大的体型,用他那非常宽大的双手扇我们,只要他觉得这是为了教育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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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我叫着,哀鸣着,却无法去打那些利用我瘫痪处境做出过分举动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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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摩洛哥之后是伦敦。我们保姆的名字叫南茜。我留意到雷尼埃对这个棕发美女耍的把戏。他瞒着我的父母钻进了她的床,我听到他咯咯的笑声。我试尽办法,想有机会进南茜的床,却并不是很清楚为的是什么。甚至有一天,我想佯装发烧,我长时间坐在一个发烫的电暖器上,只为了能被南茜照顾,也许最后就到了她的床上……我的企图没能持续多久。我成为自己屁股背叛的牺牲品。臀部和脸都火一般地发烫,我只得收兵而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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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怀念那些感觉,它们向我证明过自己的限度。这个临界线不确定的身体不再属于我本人。

今后,那只轻抚我的手不会再触碰我了。但是,在身体那无时不在的灼烧感中,这些形象依然会令我激动。